江充凑近,指尖几乎要触到狼头信物:"可臣听闻,匈奴巫女善用血脉诅咒,双生巫女更是能以血通魂……"
"够了!"卫青拍案而起,案上的药碗震得飞溅,"去病为陛下征战十年,浑身是伤,何需用旁门左道?"
他袖口露出的旧疤横过手背,那是漠南之战替我挡下的匈奴弯刀。
江充冷笑一声,甩袖而去。
帐内重新陷入寂静,我望着舅舅气得发抖的背影,忽然想起阿柔日记里的话:"汉人天子最怕武将与巫蛊勾连,哪怕是自己的外甥。"
原来她早就预见了这一天,所以才在遗书中写"别让我的血污了你的甲胄"。
深夜,更漏声格外刺耳。
我摸出狼头信物,借着月光看见断口处隐约有血线游走,像阿柔当年在金盏花田留下的足迹。
恍惚间,祁连山的风雪卷进窗来,阿柔穿着汉军战衣,发间金盏花娇艳如初,跪坐在我床前,指尖抚过我眉心:"去病,该回家了。"
我想抓住她的手,却只触到一片虚无。
她的身影渐渐透明,露出身后的祭天金人,金人腹中缓缓转出半块铜镜,镜面上映出母亲的脸,又重叠上阿柔的眉眼。
"祁连雪化了,"她们异口同声,"双鸢该归巢了。"
喉间的腥甜突然决堤,我咳出的血滴在狼头信物上,竟与朱砂印记融成完整的狼眼。
小玉惊呼着扑过来,我却看见血珠在地上聚成金盏花的形状,每片花瓣上都映着阿柔的笑。
"拿……纸笔来。"我扯住小玉的衣袖,她慌忙递来羊皮纸,墨汁在我颤抖的指间洇成泪痕。
我想写"匈奴未灭,何以家为",却鬼使神差地写下"阿柔,等我",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血痕,像祁连山上蜿蜒的雪线。
五更天时,未央宫方向传来晨钟。
我望着窗外渐白的天空,忽然听见胡笳声从遥远的祁连山传来,这次终于完整——是阿柔弹的《祁连雪·忆故人》,曲调里混着金盏花的苦与艾草的辛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,像汉人女子用的香粉。
匈奴未灭,而我已灭。
但我知道,在祁连山的金盏花田里,有位女子永远等着我,等着共饮祁连雪,等着来世做对牧马人。
我摸向胸前的狼头信物,这次终于触到真实的温度——阿柔的银饰与我的玉佩正在发烫,断口处的朱砂印记连成一句话:"星沉玉门关,双鸢归故乡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