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转身时把我挡在身后,脊背绷得笔直:"再给我一周,我一定凑齐。"
男人冷笑:"上周也是这么说的。"他伸手要推姐姐,我看见她踉跄着后退,撞在床头柜上,爸爸的复查报告从抽屉里滑出来,首页"肺癌晚期"四个字刺得人眼睛发疼。
原来后妈没撒谎,爸爸的病早就不是普通的肺炎。
姐姐蹲在地上捡报告时,我看见她后颈的膏药布被蹭掉,露出下面红肿的皮肤——那是她昨天在工地搬砖时被钢筋刮的。
催债的人还在骂骂咧咧,说要砸了我们的出租屋,说要让社区医院知道她借高利贷,姐姐突然跪下了,膝盖磕在瓷砖上的声音,比雷声更响。 "求你们,别为难我弟弟……"
她的声音混着哭腔,像碎了一地的玻璃。
我想爬起来拉她,可双腿还是不听使唤,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给那些人磕头,护工服膝盖处的补丁被磨破,露出下面结痂的伤口。
催债的人终于离开时,她瘫坐在地上,望着窗外的霓虹,轻声说:"小川,姐是不是很没用?"
那天夜里,姐姐趴在我床边哭,眼泪渗进我病号服的领口,像滴进心里的冰。
我摸着她头发里的几根白发,突然想起她二十岁生日时,许愿说要考上美院,要去看莫奈的睡莲。
现在她的调色盘里只有止痛片的白、欠条的黑、还有血和泪的红,而那些睡莲,早就淹死在现实的泥潭里。
凌晨,她又偷偷出门了。
我盯着手机里的定位,看着那个小点在凌晨三点的街道上移动,从便利店到烧烤摊,最后停在24小时药店门口。
当她回来时,手里多了盒新的止痛片,却把自己的降压药换成了更便宜的杂牌。药盒上的说明书写着"可能引起胃出血",而她的早餐,只是半个冷掉的包子。
原来最狠的催债单,从来不是写在纸上的数字,而是刻在亲人骨血里的愧疚。
当姐姐为我跪下的那一刻,我终于明白,有些债,我们永远还不清,因为她早已把自己抵押给了命运,用余生的幸福,换我一个不完整的明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