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怀安独坐书房,灯下翻阅一份密报??乃是从长安逃出的细作所呈,言黄巢已在宫中称帝,改国号“大齐”,年号“金统”。然其内部纷争不断,朱温、尚让等人各怀异志,且军纪败坏,纵兵劫掠,长安百姓怨声载道。更有消息说,凤翔节度使郑畋已暗中集结兵力,欲举勤王之师。
王溥推门而入,低声禀报:“将军,那裴枢方才私下托人打听,想走门路回长安,说是‘家族尚有势力,可助将军通达天听’。”
赵怀安冷笑:“他还想回长安?如今长安已是贼巢,他回去不过是投靠伪齐,做个降臣罢了。这种人,贪生怕死,趋炎附势,留着只会坏我军心。”
“要不要……”王溥做了个手势。
“不必。”赵怀安摇头,“让他留下吧。让他亲眼看看,什么叫真正的治世之道。若他能醒悟,尚可教化;若执迷不悟,自有军法处置。”
次日清晨,保义军整装出发,直趋虢州。
城门破败,墙垣倾颓。城中十室九空,街巷荒芜,唯有几缕炊烟升起,显是尚有百姓苟延残喘。
赵怀安下令开仓放粮,三千石粟米一日内尽数分发。又命医官巡诊,救治病患;派兵清剿城中盗匪,恢复秩序。更张贴告示,宣布五条新政:
一、废除一切额外苛捐杂税,仅收两税正额,三年内减半征收;
二、禁止私债盘剥,已夺田产者须归还原主;
三、设立“义庄”,收容孤儿寡母,供给衣食;
四、招募壮丁编入乡兵,守卫乡土,按月发饷;
五、凡愿归耕者,官府贷予种子牛具,两年免租。
百姓闻讯,纷纷从山野归来,跪拜街头,呼喊“青天将军”。
裴虔休随行左右,目睹这一切,热泪盈眶。他对崔胤感慨道:“我读《孟子》,常说‘仁政必自经界始’,今日方知何谓经界!将军所行,正是井田遗意,均平之道啊!”
崔胤叹道:“可惜天下多的是裴枢之辈,只知攀附权贵,不知民生艰难。若非亲历乱世,谁信人间竟有如此惨状?”
数日后,虢州渐复生机。
忽有快马驰报:凤翔郑畋遣使求见,愿与保义军结盟,共讨黄巢!
赵怀安召集众将议事。
张龟年道:“郑畋乃德高望重之臣,若能联合,必振天下人心。”
李延古却忧道:“然其麾下多旧式藩镇军队,骄兵悍将,未必肯听调遣。且彼素重门第,恐不屑与我等‘草头军’为伍。”
王溥冷笑:“怕什么?我们不靠门第吃饭,靠的是民心。他若真心勤王,便该放下架子;若仍摆谱,大不了各行其是。”
赵怀安沉吟片刻,决然道:“备礼迎使,答曰:‘愿与大人同心戮力,共扶唐室。然有一约??凡联军所至,皆行保义军之法,均赋税、禁私债、安百姓。若大人肯允,我即刻率军东进,会师潼关;若不肯,则恕难从命。’”
众人皆惊。
崔胤却抚掌大笑:“妙哉!此非胁迫,而是立信于天下。将军以此约昭告四方,谁敢不服?自此,保义军不再是偏师孤旅,而是仁义之师、王者之师!”
当夜,月明星稀。
赵怀安独立城楼,望着远方长安方向,轻声自语:“十三娘,你说得对。世家子弟未必贤,寒门布衣未必愚。只要心中有民,脚下有路,何愁天下不治?”
风起云涌,大势将变。
而这场晚唐的创业之路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