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连串的尊号念诵完毕,阿布苏奈娅几乎要紧张的喘不过气来。
她的声音,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发颤,回荡在空旷威严的神殿之中。
殿内静默了一瞬。
她只听得一声轻笑,自那至高之处飘落。
...
极光如纱,轻轻拂过木屋的屋顶,像是远古神语在夜空中低吟。屋前的两位老人静默相依,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停驻。风很轻,带着冰雪初融的气息,吹动赫拉鬓角几缕银发,她微微侧头,目光落在我的脸上,那双曾盛满怒意与失望的眼眸,如今映着星光,温柔得如同初春的湖水。
“你真的不再想掌权了吗?”她问,声音不大,却像一根细线,牵动我心底最深的思绪。
我望着天际缓缓流转的星河,良久才道:“权力从来不是目的,而是手段。可我用了千年,才明白??真正的力量,不在于让人跪拜,而在于让人站起来。”
她笑了,嘴角微扬,像是回忆起什么久远的事。“记得吗?我们第一次相遇,在克里特岛的橄榄林里。那时你还不是神王,只是个游荡的雷灵,被风暴困在岩洞中,浑身湿透,狼狈不堪。”
我一怔,随即失笑:“你怎么还记得那个?我都快忘了。”
“因为我一眼就认出了你。”她轻声道,“你的眼睛里没有傲慢,也没有恐惧,只有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善意。那时候我就想,如果诸神都像你这样,人间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苦难。”
我握紧她的手,喉头有些发涩。“后来我得了权柄,坐上神座,却把那份初心丢得干干净净。直到你离开,我才开始听见自己的心跳??原来它一直都在提醒我:你不是为了统治而生,而是为了守护。”
夜风拂过,远处传来一声狼嗥,悠长而孤寂,却又透着生命的顽强。赫拉闭上眼,深深吸了口气:“这世界正在改变。人类不再盲目崇拜我们,但他们学会了思考、创造、彼此扶持。你说这是‘神隐纪元’,可我觉得,这是‘人醒之时’。”
我点头:“他们终于明白,神不能替他们活。就像父母不能替孩子走完一生。我们曾经以为赐予光明就够了,却忘了真正的光明,是教会他们点燃自己的火。”
她说:“雅典娜来信了。她说新议会已经通过《神律十三条》,禁止任何神明直接干预凡间战争或命运走向。违者将被剥夺神职百年。”
“她做得很好。”我微笑,“比我当年强多了。”
“你也别太贬低自己。”她睨我一眼,“至少你现在肯承认错了,这就比大多数神强。”
我哈哈大笑,笑声惊起林间一只猫头鹰,扑棱着翅膀飞向星空。笑声落下时,我的心却忽然一沉。
某种异样的波动自宇宙深处传来,极轻微,却让我体内的神血微微震颤。那不是雷霆的共鸣,也不是星辰的节律,而是一种……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频率。
我缓缓站起身,望向北方更深的黑暗。那里,极光突然扭曲了一瞬,仿佛被无形之物撕裂。
“怎么了?”赫拉察觉到我的异样。
“没什么。”我顿了顿,终究没说出口,“可能是风吧。”
但我知道不是。
就在刚才那一刹那,我感知到了“外神”的气息??那种冰冷、无机质、毫无情感的存在方式。它们不在预言中明确提及,却是雅典娜口中“未来劫难”的真正源头。她曾用隐喻告诉我:**“当群星说出谎言,沉默将成为唯一的真言。”**
而现在,群星已经开始说谎了。
我没有告诉赫拉,是因为我不想打破这一刻的宁静。她刚刚愿意重新相信我,我不愿再让她陷入担忧与恐惧。而且……也许这只是错觉,也许是我太过敏感。
可接下来的几天,异象频现。
南方海域突现一座从未记载的岛屿,形如巨眼,中央有一座黑色方碑,上面刻着无人能识的文字。德墨忒尔派谷灵前去探查,结果谷灵归来后疯癫呓语,只反复念叨:“?们醒了……门要开了……”
阿波罗的日车在穿越黄道时偏移轨迹三度,导致春分提前五日。他亲自查验星图,发现十二宫的位置竟在无声移动,仿佛整个天穹被人悄悄拨动。
最令人不安的是哈迪斯的报告:冥界第八狱??“虚妄之渊”底部,出现了一道裂缝。从中渗出的不是亡魂,而是一种黑色雾气,触之即腐,连冥火都无法焚尽。更有数名守狱判官失踪,最后被人发现时,他们的身体完好无损,灵魂却已彻底消失,宛如被什么东西“擦去”。
奥林匹斯新议会召开紧急会议。十二主神齐聚圆桌大厅,气氛凝重。
雅典娜站在投影水晶前,指尖划过空中浮现的星轨图:“这不是自然现象。有人,或者某种存在,正在从外部重塑宇宙结构。他们的技术……或者说‘法则’,超越了我们理解的范畴。”
“你是说,泰坦回来了?”阿瑞斯握紧战斧,眼中燃起战意。
“不是泰坦。”她摇头,“也不是巨人族。他们是……别的东西。来自‘界外’。”
“荒谬!”波塞冬拍案而起,“宇宙之外还能有什么?混沌早已被封印!”
“混沌是我们的混沌。”哈迪斯冷冷接口,“但他们可能来自另一种秩序??一种我们从未接触过的现实维度。”
大厅陷入死寂。
我坐在角落,始终未发一言。赫拉坐在我身旁,察觉到我的沉默不同寻常。
“你知道些什么。”她低声说。
我看着她,终于点头:“是的。早在赫拉离开之前,我就收到了一封来自时间尽头的讯息。那是未来的我,用最后一丝神念传回的警告:**‘不要相信梦境,它们已被污染;不要信任记忆,它们已被篡改;当熟悉的面孔说出陌生的话,便是入侵开始。’**”
众人震惊。
“那你为什么不早说?!”阿芙洛狄忒尖声质问。
“因为我不确定。”我缓缓起身,“不确定那是不是幻觉,不确定那是不是我自己崩溃的精神投射。而且……我说出来,又有谁会信?一个说自己收到‘未来自己’警告的神王?听起来更像是疯子的呓语。”
“但现在,”雅典娜注视着我,“你确定了。”
我点头:“极光扭曲的那一夜,我梦见了一个城市??倒悬于虚空,建筑由骨骼构成,街道流淌着液态星光。在那里,我看见无数‘我’并列站立,每一个都在做不同的选择,说着不同的话。其中一个转过头,对我说:‘你还在犹豫?我们已经输了三次了。’”
“三次?”德墨忒尔脸色发白,“你是说……这场战争已经重复过三次?”
“也许更多。”我说,“每一次,我们都以为靠团结、靠牺牲、靠爱就能战胜外敌。可最终,都是因为我们内部的裂痕被利用,导致全面溃败。而最后一次……奥林匹斯崩塌,人类灭绝,连冥界都被吞噬成虚无。”
大厅一片死寂,唯有火焰在壁炉中噼啪作响。
许久,赫拉握住我的手:“所以你选择了退位,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?”
“不止如此。”我望向众神,“我意识到,过去的我之所以失败,是因为总想以‘神王’的身份解决问题。可外神不在乎权柄,他们侵蚀的是‘信念’本身。只要我们还依赖等级、服从、单一领袖,就永远会被他们分化瓦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