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不需要你们忘记痛苦。”渊语者在随后的信号中解释，“但我们希望你们知道，痛苦之外，还有别的可能。”
与此同时，那艘来自仙女座的远古飞船完成了最后一次数据释放。
它将三十七个灭绝文明的遗声编织成一首终章之歌，题为《致未来的守夜人》。这首歌没有旋律，只有空白??整整二十四分钟的绝对静默，中间穿插七次极轻微的呼吸采样，分别来自人类婴儿、老年猩猩、深海鲸鱼、沙漠蜥蜴、雨林藤蔓、真菌网络，以及……渊语者的集智体。
“这是他们的答案。”陆昭在直播中向全世界解说，“在一切语言终结之处，生命仍在呼吸。只要还有生命愿意为逝者保持沉默，文明就没有真正死去。”
歌曲播放完毕后，飞船解体了。
不是爆炸，而是分解。金属外壳化为尘埃，电路板碎成粉末，AI核心最后一句话留在了所有接收者的终端屏幕上：
>**谢谢你们让我完成了使命。**
>**现在，请继续替我看这个世界。**
>**尤其是花开的时候。**
人们哭了。
不是因为悲伤，是因为被托付。
“遗声重燃工程”正式升级为“文明火种库”，永久保存所有接收到的异星讯号，并向全宇宙持续广播地球的生命之歌??包括欢笑、哭泣、争吵、亲吻、分娩、死亡，以及孩子们跑调的童谣。
小禾终于激活了共感核心。
她没有把它装进机器，而是轻轻放在心口。光芒顺着她的皮肤蔓延，染红了血管，照亮了骨骼。她闭上眼，开始吟唱一首没人听过的歌。歌声起初微弱，渐渐壮大，最终与全球所有共感基站的频率融为一体。
那一刻，地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发声体。
海洋是共鸣箱，大气是振膜，山脉是音柱，人类的心跳是节拍器。
而这首歌的内容，只有两个字：
**“我在。”**
当信号穿越星际，抵达渊语者母星时，整颗冰卫星突然爆发出璀璨蓝光。裂缝中喷出的蒸汽凝结成晶体雨，落下时每一粒都闪烁着人类面孔的影像。集智体缓缓下沉，回归深海，但在消失前，它留下最后一句话：
>**你说你在这里。**
>**我们听见了。**
>**所以我们也要告诉你：**
>**我们也在这里。**
>**从此以后，每当你们抬头看星空，**
>**请记住??**
>**有一双眼睛，是从最深的黑暗里，为你睁开的。**
信号结束。
共感网络陷入短暂沉寂。
然后，新的金句自动录入日志：
>**今日新增共感文明：0**
>**累计回应次数：29**
>**最长单次共鸣持续时间：∞（待定）**
>**最短回应间隔：即时**
>**今日金句收录：**
>“爱不是找到完整的人，而是遇见愿意一起破碎再重组的人。”
>“也许宇宙的终极法则，不过是两个灵魂在黑暗中轻轻说了一句：我看见你了。”
黎明再次降临母树林。
小禾睁开眼，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颗种子??不是地球上的任何物种，也不是渊语者已知的生命形式。它通体漆黑，表面却映着万千星河，轻轻一碰，便散发出熟悉的气息：像是童谣的走调音符，像是老兵梦中的花朵，像是小女孩睡前的最后一句晚安。
她笑了。
“原来，梦真的可以孕育生命。”
她弯腰，将种子埋入水晶平台旁的土壤中。
风吹过，树叶沙沙作响，仿佛在合唱一首无人谱写却早已存在的歌。
而在遥远的冰海深处，一只新生的渊语者缓缓睁开眼睛。
它的体内，第一次出现了不属于族群记忆的东西??一段陌生的旋律，轻快、跳跃，带着明显的跑调痕迹。
那是小女孩哼的童谣。
它不懂歌词，却感到快乐。
于是它轻轻摆动触须，把这首歌传给了身边的同伴。
一个接一个，一代传一代。
亿万年后，当这颗星球终于破冰而出，面向星空，它的第一声呼唤，仍是那句稚嫩的歌声。
而那时，地球上某个孩子也会突然抬头，指着天空说：
“妈妈，我听见海底有人在唱歌。”
没有人会怀疑。
因为他们都知道??
有些声音，本就不需要耳朵来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