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若你读到这里，请写下你的名字。
>即使明天它会被抹去，今天，它曾真实存在。
数千份新书连夜分发。人们不仅阅读，开始书写。家庭相册被重新翻检，日记本里补上遗失的章节，墓碑前摆上未曾寄出的信件。一场自发的“记忆复兴运动”席卷全城。
教会终于坐不住了。
第四日黄昏，主教座堂宣布举行“终极净化仪式”，邀请全体市民收听“神圣频率”，以根除“集体妄想症”。全国广播系统统一接入，亿万民众耳边响起一段低沉吟唱，据说能“清洗灵魂杂质”。
然而就在仪式进行到高潮时，信号突然中断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段清晰录音：
佛尔思的声音，平静而坚定。
>“如果你听到这段话，说明你还没有完全忘记。我是佛尔思?沃尔，塔罗会最后一位记录者。三年前，我被静默之庭捕获，经历七轮记忆剥离。但他们漏掉了一样东西??我写下的每一个字，都在读者心里种下了种子。这些种子不会消失，只会等待苏醒的频率。”
>
>“我现在身处‘回声层’，一个介于生死之间的叙事空间。我能看见所有被抹去的故事，听见所有未说出的呐喊。而我知道，你们也能开始听见。”
>
>“不要怕那些让你想起痛苦的记忆。真正的自由，不是没有伤痕，而是敢于凝视它们。”
>
>“洛恩没有骗你们。灰袍者不是神，也不是恶魔。他是你们中的每一个人??每一个拒绝沉默的灵魂。”
>
>“现在，轮到你们来讲故事了。”
录音结束，全国广播陷入死寂。
五分钟后，第一通电话打进地方电台。
“我……我想讲述一件事。”一名老人哽咽，“1901年，我妻子因为写了本小说，被带走后再没回来。今天早上，我发现书架上那本空壳书……有了内容。”
接着是第二通、第三通……
新闻网站服务器瘫痪，因为涌入大量“记忆投稿”。社交媒体虽被封锁，可人们用摩斯密码在阳台晾衣绳上拼出句子，用交通灯节奏传递暗号，甚至在学校课间操队形中排出“我们记得”。
斯宾塞终于现身。
他在一次紧急发布会上露面，半边机械脸闪烁红光，语气却异常温和：“亲爱的子民们，你们正遭受严重的认知入侵。这些所谓的‘记忆’，不过是敌人植入的虚假情感陷阱。真正的和平，来自于无忧无虑的生活，而非背负沉重的过去。”
他呼吁全民接种“心灵安宁疫苗”，声称可永久屏蔽有害信息。
结果当天晚上，第一批接种者出现了诡异症状：他们不再做梦，也不再说话。眼神空洞，行为机械，像一具具行走的躯壳。医生检查发现，他们大脑中负责记忆整合的区域，已呈现晶体化趋势。
恐慌爆发。
第七日午夜，洛恩独自来到北郊荒坟，站在那座无名墓碑前。雨水又开始落下，打湿他的肩头。他掏出最后一支熏香，点燃，插在泥土中。
三道轻敲，如同昔日塔罗会的暗号。
片刻后，风中传来细微回应??不是声音，而是气味。一股熟悉的墨香夹杂着旧纸气息，悄然弥漫。
“你来了。”梦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，手中提着一盏幽蓝灯笼。
“我答应过她。”洛恩望着墓碑，“不管她还在不在，我都得完成这个故事。”
“那你准备怎么做？”梦婆问，“继续放任记忆洪流？还是建立新的权威？”
洛恩摇头：“都不。我要摧毁‘唯一真相’这个概念本身。”
他从怀中取出七份文件副本，分别投入火焰。火光映照中，每一份都在燃烧前闪过不同版本的标题：
有的写着《教会阴谋全录》，有的却是《洛恩篡位计划》，还有一份竟是《世界本为虚构》。
“我会让所有版本流传。”他说，“真实的、扭曲的、夸大的、隐瞒的……全部公之于众。让人们自己去辨别，去争论，去选择相信什么。”
“这会导致混乱。”梦婆警告。
“可那才是人性。”洛恩微笑，“绝对的秩序通向奴役，绝对的自由导向疯狂。我们所能争取的，只是一个允许质疑的空间。”
梦婆久久凝视着他，终于点头：“佛尔思若在，会为你骄傲。”
忽然，墓碑上的血字再度浮现，这次不再是“我还未完成”，而是：
>**“谢谢你，让我被记得。”**
洛恩跪下，额头触地。
雨越下越大，冲刷着泥土，也冲刷着百年来的谎言与沉默。
而在遥远海域，克莱恩站在甲板上，仰望星空。他打开怀表，指针依旧逆时针旋转，但这一次，表盖内侧的文字变了：
>“当千万人共同讲述真相，叙事即救赎。”
他合上表盖，轻声道：“赌局开始了。”
满月高悬，钟声虽歇，余音未止。
城市深处，孩童仍在哼唱那首童谣，只是歌词已被悄悄改写：
>“七声钟响门不开，
>因为人民已醒来；
>灰袍先生不用来，
>我们自己写未来……”
风掠过街巷，卷起一张飘落的小册子，扉页上，无数名字正熠熠生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