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“待真心者自愿步入黑暗,光明自会降临。”
“我来了。”苏羽低语。
他割破手腕,鲜血滴入潭中。血珠未沉,反向上浮起,化作九点星光,围绕他旋转不息。这是守梦人最高仪式??“献忆之祭”,以自身最深刻的记忆为引,唤醒沉睡的真相。
潭水轰然炸开!
一道巨大虚影从水中升起,赫然是他父亲的模样,身穿白袍,眼神冷峻,周身缠绕着复杂的符文锁链。
>“羽儿,你不该来的。”
>“你若踏入心庭,便再无法回头。你会看见一切,包括你自己最不愿承认的部分。”
>“你真的准备好了吗?”
苏羽直视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:“你说我不敢面对执念。可你呢?你封印了母亲的灵魂,让她困在回音井中百年,只为让她‘永远活着’。你才是最大的迷失者。”
父亲沉默片刻,终是叹息:“我以为我能改写命运。可到头来,只教会了你一件事??有些离别,注定无法挽回。”
话音落下,虚影消散。潭水中央缓缓升起一块晶莹石碑,通体透明,内部流淌着金色液体,形如血脉。碑面浮现一行字:
>“心庭之钥,不在外物,而在舍弃。”
>“放下守护之名,方得自由之身。”
苏羽怔住。
原来所谓的钥匙,并非用来开启什么,而是让他亲手摧毁最后一道防线??他对“守梦人”身份的执着。
他想起程巧巧昏迷前说的话:“你的爱太深,深到成了枷锁。”
是啊,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保护她,实则是在用责任、使命、记忆的重量,将她绑在自己身边。哪怕她说愿意,他也从未真正问过:如果可以选择平凡一生,你还会选我吗?
泪水无声滑落。
他举起青铜指环,对准石碑,用力砸下!
“咔”的一声,指环彻底断裂,碎片飞溅。与此同时,识海剧震,十年记忆如潮水退去??那些他刻意铭记的誓言、训练、任务指令,尽数崩解。他不再是守梦人。
石碑缓缓下沉,潭水恢复平静。而在远方天际,月蚀结束,清辉洒落人间。
当他回到七迷村时,已是黎明。
程巧巧站在院中等他,手里拿着一把新栽的花苗,洁白花瓣,中心一点金蕊??正是断念莲的幼株。
“你做到了?”她轻声问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笑了笑,伸手接过花苗,种进土里,“也许我只是放弃了某种执念。但至少现在,我可以堂堂正正地说一句:我想陪你变老,不是因为我需要你,而是因为我喜欢你。”
她扑哧一笑,眼里含泪:“这话怎么说得这么笨?”
“因为我本来就很笨。”他拉住她的手,“以后不会再替你做决定了。你想画画,我就研墨;你想远行,我就背包;你想忘记过去,我们就重新开始。”
她靠在他肩上,低声道:“其实……我已经开始画新的故事了。这次不是孤塔,是一座小镇,有集市、学堂、还有一家卖糖糕的小铺子。我们住在那里,每天早上你叫我起床,我说再睡五分钟……很普通的那种生活。”
“那就画下去。”他说,“我会看着它一点点变成真的。”
数月后,春意盎然。
绿洲扩大了一倍,断念莲开遍沙丘,洁白花朵随风摇曳,每一片花瓣都映照出不同的笑脸??有孩童、老人、恋人、旅人……他们曾在梦中挣扎,如今终于醒来。
而那本《心梦录》残卷,静静躺在归心祠遗址之下,已被新长出的藤蔓覆盖。无人再去翻阅。
至于那个小女孩,再也没有出现。有人说她在北方建立了孤儿院,专收那些夜里总做噩梦的孩子;也有人说她化作了风,每年春天都会悄悄拂过七迷村的屋檐,敲响那枚铜铃。
苏羽和程巧巧依旧住在小院里,日子平淡如水。他不再修习任何秘法,只是每日采药、晒药、帮邻里看病;她则继续画画,有时画风景,有时画人,偶尔也会画一座孤塔,但总会在旁边添上一扇开着的门。
某夜,两人并肩坐在屋顶看星星。
“你说,庭园真的消失了吗?”她问。
“没有。”他望着银河,声音平静,“只要还有人舍不得告别,它就会存在。但它再也不能强迫谁留下了。因为现在,每个人都知道??醒来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明明醒了,却假装还在梦里。”
她点点头,忽然指着天边:“快看!”
一颗流星划破夜空,坠向远方沙漠。
紧接着,第二颗、第三颗……星雨纷飞,如同天空在流泪。
他们在星光下相拥,久久不动。
而在大地深处,那株新生的断念莲根系继续延伸,穿透岩层,触及一道古老石门。门缝中,黑蔷薇的残烬随风化尘,取而代之的,是一缕嫩绿的新芽,怯生生地探出头来。
这一次,它向着光生长。
春天来了,且不会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