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就在他们准备对外发布之际,意外突至。
十九日上午九点,南岭社区活动中心突然断电。三分钟后恢复供电,但所有联网设备均已中毒,硬盘数据被清空。技术组紧急排查,发现病毒源自一封伪装成纪委通报的钓鱼邮件,攻击手法专业且精准,极可能是国家级别黑客组织所为。
“他们在害怕。”崔美姬咬牙,“说明我们戳到命脉了。”
李洲却异常冷静:“那就让他们更怕一点。”
当天下午,他做出一个大胆决定:放弃线上发布,改为线下巡讲。他们将核心证据制作成便携展板,组织“真相列车”行动??租用一辆长途大巴,沿铁路线奔赴三十七个问题城市,每到一站,就在高校、图书馆或广场举行露天讲座,现场播放视频、展示文件、接受提问。
第一站选在S市大学城。
那天傍晚,细雨霏霏。百余名学生自发围坐在操场台阶上,撑伞聆听。李洲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,身后投影映出父亲的身影。
“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坚持要找回这份报告吗?”他问,“因为它证明,从来就没有所谓的‘科学决策’,只有选择性呈现的‘科学’。当权力可以决定什么数据该被看见,什么专家该被听见,那么每一栋楼,都是悬在人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”
台下寂静无声,唯有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。
一位女生举手:“你们不怕吗?万一……下次被抓的是你呢?”
李洲笑了:“怕。我每天都怕。但我更怕的是,当我女儿长大后问我:爸爸,那时候你怎么不做点什么?”
掌声雷动。
那一夜,S市微博热搜悄然出现话题#南岭报告#,阅读量破亿后被迅速撤下。但已有数十家自媒体转载相关内容,甚至有海外媒体跟进报道。中晟联合官网瘫痪,多地住建部门紧急召开“自查自纠”会议。
第二站抵达H市时,迎接他们的是一支全副武装的保安队。主办方称“场地临时取消”,警方以“未经审批集会”为由驱散人群。但李洲早有准备??他们提前联系了当地出租车协会,二十辆贴着“听真话,行正道”标语的网约车组成车队,循环播放录音版讲座,在市区主要路口缓慢行驶。
第三站进入Y省,情况急转直下。
刚下火车,团队四人手机同时收到恐吓短信:“再往前一步,亲人遭殃。”与此同时,李洲老家村支书来电,称家中祖屋半夜被人泼漆,门上写着“逆子绝户”。杨超月母亲更是接到陌生电话,听着女儿哭喊求救的录音片段??明显是合成音效,却足以令人心胆俱裂。
“退吗?”崔美姬低声问。
李洲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山影,轻轻摇头:“退了,他们就知道刀不够快。现在,我们必须走得更快。”
他们改变策略,启用“蜂群传播”模式:将完整内容拆解为三十秒短视频片段,交由各地志愿者随机投放至抖音、快手、B站等平台,标题五花八门??《我爸是贪官?不,他是烈士》《专家说安全,可我家塌了》《你以为的常识,可能是谎言》……算法无法识别主题关联,审查难以批量封禁。
七十二小时内,相关话题累计曝光超八千万次。教育部介入,责令多所高校开设“工程伦理”必修课;最高检挂牌督办六起关联案件;央视《焦点访谈》罕见推出系列专题《谁动了安居梦》。
而在这一切风暴中心,李洲始终没有放松对杨超月的保护。他安排她暂居郊区教师宿舍,每日行程由两名志愿者轮班接送。即便如此,某天深夜,一辆无牌黑色轿车仍尾随其后长达十余公里,直至报警后才消失在高速出口。
直到二月十一,一封来自国务院办公厅的函件送达省纪委,宣布成立“全国城镇建设安全专项整治工作组”,授权彻查近三年涉及群众安置、危房改造、防洪排涝等领域的重大项目。同时,公安部挂牌督办“1?04专案”,追查幕后黑恶势力及其“保护伞”网络。
消息传来那晚,李洲独自来到南岭纪念碑工地。
月光洒在尚未完工的石碑上,水泥表面还留着孩子们稚嫩的笔迹。他蹲下身,指尖轻抚那行字:
>“只要还有人记得,希望就不会沉没。”
身后传来脚步声。杨超月披着风衣走来,手里提着两杯热豆浆。
“听说了吗?”她轻声说,“教育部有个新政策,以后公务员政审,不能因亲属问题直接否决,除非本人涉案。”
他接过杯子,笑了笑:“爸要是活着,一定能重新入党。”
她靠在他肩上:“我们还会遇到更多难的事吧?”
“当然。”他说,“但你看,春天已经来了。”
远处,融雪汇成溪流,顺着新开的排水渠潺潺流淌。那是“城市之光”联合市政部门重新设计的生态导水系统,完全依照原始防汛规划施工??没有偷工减料,没有暗中变更,也没有任何人敢再轻视一份技术报告。
风吹起她的发丝,掠过他的眼角。五年屈辱,百日奔袭,千夜难眠,终换来这一刻的宁静。
可他知道,真正的战斗,才刚刚开始。
因为正义从不终结,它只是不断重生。